苣荬菜散文

　　暮春在早市上，偶然看見一個菜攤前擺著一小堆綠瑩瑩的苣荬菜，一下子勾起我遙遠的回憶。

　　我童年到鎮(zhèn)外去，總會在莊稼地里看見苣荬菜，苞米地高粱地豆地里一片一片的。苣荬菜由于根莖蔓延迅速，農(nóng)民鋤掉一茬，很快又長出新的小苗。雖然莊戶人家應(yīng)季的飯桌上常常擺上一碟嫩嫩的洗得水靈靈的苣荬菜，沾醬佐食，但鏟地時莊稼人還是討厭這種除不盡的植物。母親是從山溝子里走出來的，我家夏天飯時也常常端上這道菜。我嫌苦從不動筷。

　　到了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大躍進后期大饑荒時，苣荬菜一下子得到鄉(xiāng)間人們的青睞。捱過最困難的'第一個寒冬，春天地里的野菜剛一露頭，就給了饑餓的人們帶來生機，隨著植物的繁茂，能吃的野菜越來越廣。其中苣荬菜獨當(dāng)一面，在飯桌上獨領(lǐng)風(fēng)騷。

　　母親做得最多的是，把苣荬菜攪拌上玉米面上屜蒸。糧食短缺，菜多面少，無法拿在手里，只能裝盤用筷子夾。有時看見攪拌不均勻的玉米面塊，我們簡直如獲至寶，爭相奪取。少不更事啊，那時候父母的唉聲嘆氣我從不留意。后來母親又學(xué)來新法，把洗凈剁碎拌了佐料的苣荬菜攥成團，再滾上薄薄一層玉米面，看起來黃橙橙，稍不小心就捏破了，咬一口滿嘴菜。我記住了，這種東西叫菜團子。

　　無論母親如何用開水焯，怎樣用冷水浸泡，苣荬菜的苦味是去不掉的。后來挖野菜的人多了，吃苣荬菜也不容易了。有一次學(xué)校組織學(xué)生去一個叫田大橋的地方支農(nóng)，我餓得受不住，跑到一個叫舅媽的親屬家找吃的，舅媽拿給我的就是苣荬菜團。有句話叫饑不擇食。當(dāng)一個人饑腸轆轆時，還在乎苦嗎？苦日子里最苦的是吃的苦��！

　　前幾年在北京有一次隨團去京郊游玩，中午的餐桌上擺了一盤菜團子，很受歡迎。當(dāng)然，此菜團，無論是菜，還是面，其食材絕非昔日可比，它是以一道美味出現(xiàn)的。我想，現(xiàn)代人中的老年人吃菜團子，除了求得口味的更新，恐怕還摻雜一種懷舊情感罷。

　　時過境遷。渡過災(zāi)年，人們與苣荬菜似乎絕交了一晃就是半個多世紀。苣荬菜，久違了。近些年，一方面出自看重綠色食品，一方面注重養(yǎng)生，野菜中的婆婆丁大受抬舉，吃芽吃葉吃花吃莖吃根，通身是寶。卻極少有吃苣荬菜的。這是不是時尚作祟？另一方面，現(xiàn)代社會的生態(tài)平衡遭到極大破壞，人們貪圖安逸，貪圖享受，廣施農(nóng)藥化肥，物種退化、滅絕現(xiàn)象比比皆是。我不敢說苣荬菜會在中國大地上消失，但日趨減少已是不爭的事實。嗚呼！悲哉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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